top of page
  • Facebook
  • Instagram
  • YouTube

有河書店

有河書店

只求不枉此生

詹正德

對書店的未來我還是樂觀的,我的樂觀是,人類對未來總是有一些想像,也最常表現在電影裡面,未來的書店是什麼樣的?就算是在一個很未來很科幻的電影裡面,它需要有書店呈現的時候,它的呈現還是紙本書的世界啊。

賣書的日子其實很痛苦啊,就像那個天竺鼠跑輪圈,你一旦上去就停不下來,我好不容易下來,但又上來,真是沒辦法的事。我下去的時候已經快五十了,我要轉行轉什麼,回去做廣告?不可能有廣告公司收我,試過專職寫作兩年多,沒有辦法,存款一直消失。在台灣單純寫稿維生是很難的,我又不是什麼暢銷書作者,我寫的影評書根本也沒有什麼讀者,就是我自己書店在賣,沒有什麼銷量,最後就是我找不到可以支撐我的生活的、賺錢的方式,而且要我自己喜歡接受的,所以我又把書店開回來,是這個原因,就是開書店還是一個可以讓我生活過下去的方法。

我不喜歡退書,退書不只是勞力上的累,而是每一本書都是你挑選進來的,你現在要把它退走,你要考慮很多,它真的不好嗎?為什麼我覺得這本書不錯,怎麼就沒有賣,然後實在沒辦法要退了,我又會說是不是再放一陣子,給它一個機會,每一本書你都這樣思考,你不用退了,那書就一直留著,所以有時候就狠下心來,不要想那麼多,全部把它退回去。

可是又會回頭來想,那你開書店的目的是什麼?你本來不就是選你想要推廣的書給人家看嗎?你如果就照一般的邏輯,反正賣不好就退,那你跟一般的商店也沒有什麼差別。可是書能這樣處理嗎?不行啊。有很多書沒有什麼當季不當季的問題啊。有時候那個議題過時了,現在局勢有新的變化,但你可以把它當歷史看,書裡面留下的某些對於當時的觀點,可能具有歷史性或參考性,或者有人需要研究整個事件過程的時候,它會是重要的參考,如果退回去了,或者是舊書上就掛絕版了,或者是剩下的一堆庫存書,就通通被銷毀了,那最後你就只能在圖書館看到,或者是圖書館也都不留了,那這個東西就很容易就消亡了。有時候會懷疑到底有多少人跟我有一樣的想法,很糾結在這種地方。

看電影的樂趣是看導演在鏡頭背後,怎麼表達他的相關理念或者是他想要講的故事,以及他各種各樣的手法,但是一旦電影拍出來,就是拍出來的樣子了,跟我閱讀一本小說所需要我的想像力去配合的,所獲得的樂趣是完全不一樣的。因為我在看一本書,一本小說,我自己腦海裡就有很多畫面,等於我自己在腦海裡拍電影。如果這個小說對我造成這樣的效應的話,那我看這個小說就非常有樂趣,而且我會非常樂意跟人家推薦,這跟我看完一部好電影是一樣的。

你如果要成為一個對電影對文學很清楚、很理解,極高明的評論家,你那個知識,就需要不斷累積成很深厚的理論基礎,然後把整個知識世界架構起來。然後你再去深入理解,理解到某個程度,你可以再為這個歷史,或者是這個知識架構的世界,再多增加一些東西。就像站在前人的肩膀上,看得更高更遠。類似這樣它不斷的發展下去,所以知識的載體和文本,是一個相輔相成的東西,不能只有文本,我們要有知識體系去提供各種角度面向的解讀,那這個文本對我們才更有意義,而書店,就是建構這些知識體系最容易取得的地方了。這個也都完全是個人經驗,我的認同,但我想有不少讀者會跟我有同樣的想法,所以我開書店就是吸引這樣的人來。

我書店開成這樣其實在挑讀者,就是能夠接受我的書店,而且覺得很不錯的人,他會一來再來。我也是很清楚的讓我的讀者或者社會大眾知道說,我是一間以賣新書為主的書店。

我以前可以用淡水的風景吸引大家過來看我書店裡的書,然後看看風景,有一些交流,現在這邊已經沒有那個條件了,我就想說,我這邊沒有那個條件的話,我唯一能夠吸引人家來我書店的,也只剩下書了。

我開店的時候就已經講了,我就是撐到不能為止,一個是我撐不下去,一個是這個書店的產業崩壞,讓大家都做不下去,我就撐到那個時候。幾百種不同的書店,老闆的想法跟理念,每個人都不一樣,但是至少我還有一些自己的想法,我自己可以堅持,我自己可以執行,我自己可以做到,我已經年近六十,就不再求什麼,只求不枉此生。

現在的身體心理的狀態都已經很難再怎樣了,就算有一個很崇高、很遠大的夢想或理想,在這種年紀要去實現的可能性都越來越低了。我只求我之前所想像所希望的理念,我有沒有做到?如果有,我已經覺得不枉此生了,所以如果我明天或下個月書店就什麼理由收掉了,我也不覺得遺憾,我已經開了十幾年書店了,有那些累積,我覺得我已經夠了,我現在還能堅持我就繼續堅持。

台北市北投區東華街二段380號1樓

bottom of pag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