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粥


它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創作
高耀威
我發覺說我好像可以再多做多一點事情,那我就回過頭來想說為什麼,會不會是因為我五十歲了?這個浪潮來,我想要接住。
原本我是打算說,就照之前的生活模式直到六、七十歲,然後再開最後一間店。就是一間食堂,很小,裡面也有一些書,可能就是一百本,是我都熟透的我都看過的。所以這六年,我有個筆記本寫top 100。它一直在更動,有些會被淘汰掉,這樣子更棒,現在就是三十幾本吧。那個最後一間店就是我最早想要開的書店的樣子,然後這幾百本可以賣到死這樣子。
可是現在的狀態不一樣了,我就是會這樣跑,在跑的過程當中,我也覺得蠻舒服的,因為我心裡早就做好這樣的準備了。
如果從社區營造或地方創生的角度來看,我其實以前在台南是有點誤入歧途,後來覺得自己不太是這樣子,我就是去那邊生活,所以我沒有說有一個使命感,說這裡我一定要怎麼樣。
有一次跟一個朋友對話,他就說我覺得你比較像行動藝術這樣子。我一聽完之後,覺得這是對的,我超喜歡的,沒錯,我就是在做這個,我就是用一個行動,或是用一個藝術介入社區,那空間就對我來說,就是作品。
它在這邊介入社區,然後產生了一些影響,然後這個影響或許會產生很多的正反的對話、各種的反思。無論是進入街區,還是進入書店,對我來說,我的角色都是這樣子,就是我沒有想要重整書業或什麼的這種企圖心。
後來這樣想的時候,我對店的看法真的是完全不一樣。我不只是去想經營面的東西。我就想這個店還可以怎麼樣讓所有的觀看這個店的人,不只是觀看,還包含他進來的很多種不同的可能。他是一個客人,他是一個鄰居的人來這邊聊天,他是一個小孩來這邊寫功課,他是一個店長來這邊換宿,他們都是進來參與這個作品。我就會以這個創作的角度去思考,可能不只是空間本身的氣氛,還包含裡面的活動,也包含裡面最核心的運作的方式。
書店,如果就是我要做一個作品去回應社會的話,就是社會它發生了一個需要被回答的問題。這個回應是一個漫長的回應,不是說我一做答案就出來了,而是我一邊做一邊調整,一邊感受一邊一點點回應。
它就一直是在這樣的過程,我不斷的去思考衝擊,參與又退出,使力又收力的過程,然後慢慢的形塑出一條線。可是它現在都還只是過程,我其實很享受這個過程,當然也會有覺得很迷惘的時候。
那種不穩定感,跟在海上的那種感覺很像。所以我就想說我是一個島上的人,我要去面對這個不穩定感,然後我甚至開玩笑說:對啊,我變成一個兩年搬一次家的書店,我把這邊所有的空間全部整理一輪,也許我最後都必須要到下一個地方,我也無所謂,因為它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創作。
當我這樣想的時候,我就覺得非常自由。
我不想要離開的原因是,比如說賣豬肉的人或是誰,他來這邊講幾句八卦或什麼的,或是阿嬤來這邊歇個腿,抱怨一下人生,然後小朋友躲在這邊寫功課,被父母抓回去,他們大部分都會來這邊玩來耍廢。我搬走了那他們就沒有辦法來了,我就還是想要面向他們一點,所以我還是要在市區開這個店。
搬家前我跟最後在那邊顧店的店長說:最後只會剩下你跟書,就一張椅子,然後書就擺在那個木板上,木板鋪在地上。最後一天七點打烊,我集合所有的人,把書開始一箱箱這樣搬過來,然後連夜上架,第二天這邊就開了。我覺得這是我對前房東的一個致敬,就是我沒有受到影響,然後我在這邊,又是非常低成本的去把它建構起來。
我心裡不會很痛,我就當作是換一個角度,我幫一個廢墟復活了。
有次我抽了一張牌,就是有一個人站在懸崖旁邊,然後跳出去還在笑。他們就說:對,這就是你的樣子。我現在回想起來說,沒錯,我好像還是蠻享受這個的,就是管他的就給他跳出去。當然那個背後,我是有練過的,我有上過班,我在體制內打拚過,所以我知道說怎麼樣去控制風險,怎麼樣又能夠冒險。
我想要讓換宿店長的自主性很高,就是他是店長,他不是我的小幫手。我起某一種帶頭的形象,然後退到空間的後面。所以我變成是在後面處理遊戲bug的人。這種可進可退、若即若離的狀態有一個好處,是說有某些期待可以被中斷。我必須要擺脫這個事,我經歷過街區生活之後,我不想要在我人生上成為一個太大的拉力。
台東縣長濱鄉長濱村219-1號

















